國家級蕪湖鐵畫傳承人:儲金霞
以錘為筆,以砧為紙,鍛鐵為畫,三百多年來,蕪湖鐵畫以“巧奪萬代所未有”而堪稱“中華一絕”。在漫長的歲月長河里,眾多的鐵畫藝人為之傾注了畢生精力,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項目蕪湖鐵畫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儲金霞就是其中一位。
叮叮當當……
這段叮叮當當、很有節(jié)奏感的聲音,是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項目蕪湖鐵畫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儲金霞創(chuàng)作鐵畫時發(fā)出的錘鍛聲。
今年75歲的儲金霞,精神矍鑠、聲音洪亮、體態(tài)優(yōu)美,從外形上看,很難看出她已年逾古稀。更出乎人意料的是,氣質(zhì)優(yōu)雅的儲金霞一生與鐵、與錘打交道。只見她身披圍裙、臂戴護袖,俯身在點焊機旁。雖然上了年紀,身材瘦小,但她依舊力道十足,不輸年輕人……她用腳踩住開關,形如縫紉機的點焊機瞬間將鐵絲燒得通紅,溫度高達1000多攝氏度。一時間,只見儲金霞手起錘落,火星四濺,叮叮當當?shù)慕饘僮矒袈曋?,一片菊花葉已然“橫空出世”。
說起對鐵畫的鐘愛,儲金霞滔滔不絕,她說:“鐵畫就是用鐵鍛制成的畫,以中國畫為藍本,以鐵為原料,通過民間藝人的手工一錘一錘敲打出來,用鐵制作成傳統(tǒng)工藝品。我們行業(yè)里有這么句話:“鐵為肌骨畫為魂”。中國畫的畫面,千姿百態(tài),有山水畫、人物畫、花鳥畫、書法等等,只要有這些體裁的畫稿,我們鐵畫都可以做。所以,我們鐵畫反映這些體裁真的是栩栩如生。”
儲金霞工作室墻上懸掛著數(shù)十幅鐵畫:從栩栩如生的《弘一大師》到眉目傳情的《傳統(tǒng)仕女》,從蒼勁挺拔的《迎客松》到威風凜凜的《猛虎下山》……無不傳遞出畫作的神韻與意境。這些畫作見證了儲金霞一生與鐵畫打交道的經(jīng)歷。她說:“我從事鐵畫經(jīng)歷了四個階段:一開始, 我對鐵畫非常反感,女人跟鐵打交道,反差太大。第二個階段,就默認接受了。第三個階段,是慢慢喜歡。第四個階段,就是我現(xiàn)在二十年來的狀況——離不開鐵畫。 所以說,鐵畫還是有魔力的。”
儲金霞父親是蕪湖鐵畫第四代傳承人儲炎慶,父女倆參與創(chuàng)作的重達200公斤的巨幅鐵畫《迎客松》,至今仍懸掛在人民大會堂國家接待廳中。一開始,儲金霞并不喜歡鐵畫,她真正喜歡的是黃梅戲。但長期受父親的影響,加上父親帶著儲金霞親自參與創(chuàng)作巨幅鐵畫《迎客松》,當以根根鐵絲經(jīng)由儲金霞一錘一錘鍛制,慢慢變成一簇簇栩栩如生的松針后,儲金霞覺得創(chuàng)作鐵畫還蠻有意思的,于是,她決定跟著父親好好學習制作鐵畫。隨后,儲金霞對鐵畫也愈發(fā)投入了,先后創(chuàng)作出《亞運會熊貓“盼盼”鐵畫》《巨幅鐵畫 “黃山天下奇”》《巨幅鐵畫 “黃山松鶴圖”》《巨幅鐵畫書法“中華頌”》《巨型精品鐵畫“百里皖江”》等經(jīng)典作品。
2002年7月的一天,儲金霞接到北京人民大會堂打來的一個電話。電話里,人民大會堂領導請儲金霞帶著團隊出面,徹底修復巨幅鐵畫“迎客松”。儲金霞回憶:“我接到電話啊,既興奮又激動,后來想想,我也好后怕啊。他講,我們所有項目都是對外招標,唯獨鐵畫是指定你,要在7月底完成,另外給我12個字:“修舊如舊、原汁原味、耳目一新”。我覺得是國家對我的信任,不但是政治上的信任,在藝術上也是一種信任。所以我說,不管千難萬險,我都要把這個任務承擔下來。”
那時候,正逢國有企業(yè)改革。儲金霞在原本工作的蕪湖市工藝美術集團改制后,剛成立儲氏鐵畫工藝廠不久。用她的話來形容,那時,她既沒有錢,也缺少人。硬著頭皮接下維修人民大會堂巨幅鐵畫“迎客松”任務以后,儲金霞帶著身邊僅有的幾名親屬、弟子,湊齊僅夠在北京吃住的幾百塊錢生活費,就北上首都執(zhí)行修復任務去了。七月桑拿天,他們住在沒有空調(diào)的地下室,吃最簡單的便餐……生活上的不容易,還不是她面臨的最大困難。維修迎客松鐵畫最大的難處,在于尋找鐵畫背景圖所需要的乳白色羊毛氈。因為生產(chǎn)羊毛氈的各國營廠紛紛轉制,市場上很難尋到當年制作迎客松所需的羊毛氈。儲金霞幾乎尋遍了整個北京城,終于在一個市場小角落里的一家小店鋪里找到這種羊毛氈。歷經(jīng)22天,儲金霞克服種種技術和材料的困難,終于帶著團隊出色地完成了修復人民大會堂“迎客松”的任務。儲金霞回憶:“一看好壯觀啊,我講,終于達到這12個字要求了。我認可了,不知道領導怎么樣想? 12 個領導一致通過,他們沒吃飯,聽講畫修好了,一起跑來看, 站成一排欣賞,非常滿意。我那時候真是無比地興奮,這是我一生中比任何事都感到高興的事。”
手中的一把小鐵錘,跟了儲金霞幾十年,錘柄光潤如玉,錘頭在千萬次的擊打中變得光亮粗鈍。從業(yè)近60年,儲金霞的鐵畫技藝早已爐火純青,她還創(chuàng)新了淬火、疊鍛等工藝。在蕪湖市鳩茲古鎮(zhèn),幅寬 17米、高10米的巨幅鐵畫《天下徽商興于鳩茲》再現(xiàn)了古鎮(zhèn)的昔日繁華,吸引著游客們駐足流連……這幅鐵畫由儲金霞領銜,集眾多鐵畫名家之力,歷時80天創(chuàng)作完成,創(chuàng)下2017年全世界最大鐵畫的吉尼斯紀錄。
如今,儲金霞將培養(yǎng)鐵畫人才作為當務之急,在她心里,老祖宗留下的鐵畫手藝,不能在自己這里失傳,不僅要一代一代傳下去,還要一代更勝于一代。她說:“傳統(tǒng)工藝,特別需要工匠精神,要持之以恒,要耐得住寂寞,要熱愛,要勤奮,要堅持。在我看來,工匠精神就是輩子做好一件事,你要喜歡,并且愿意為它付出一切。把這件事做到極致,這就是工匠精神。”